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怎么能不牵挂你

发表时间：2004/2/1 18:03:51 阅读3263次

妈妈明年六十六了，我和二哥在商量怎么给妈妈过这个六六大寿，还有要不要告诉大哥让他也赶回来给妈妈过寿，可妈妈执意不让我们给大哥打电话，因为在此之前的电话中曾问过今年是否回家过年，大哥说很难回得去，现在太忙，而且维维（大哥的女儿）正念初三，关键的时期……大哥远在新疆乌鲁木齐，而我们在东北辽宁，因着遥远的距离，大哥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家了。我们知道妈妈心里是很渴望大哥回来的，只是嘴上有了旨意，我们谁也不敢违背。 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 　　随着年岁的增大，妈妈越发的显得落寞，我和二哥便不时的去看望，陪着说说话，围在一起吃吃饭。闲聊中妈妈总是和我们提起大哥，讲大哥小时候非常聪明，妈妈一旁绣花，大哥便偎在一边看，跟着学描花样子，还拿着小绷子一旁绣花……讲大哥小时候很淘气，在水中学憋气差点掉水缸淹死……讲大哥小时候很有主见，常常把不喜欢的东西扔掉，还谎说丢了，气得妈妈狠狠的打他……一件件事提起，竟象说昨天的事情，我知道妈妈是在想大哥了。 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 　　大哥性格反叛，锋芒毕露，记得刚考入美术学院，在头一封信中便出言不逊，大概意思是，我终于跳出了这个家，在这个家受了多少委屈，云云。母亲非常伤心，非常生气，我第一次看到母亲流泪，母亲变得怪戾，时不时的发一通脾气，指桑骂槐，擢人心窝，最常听到的一句便是：“养了一群没良心的东西！”我对自己说，无论母亲怎么样，我都不能反驳一句，因为那会让母亲更加伤心与生气。母亲渐渐平静下来，因着我的乖巧，也因着大哥后来态度的转变，离家时间越久越会念叨起家的好，甚至在元旦的时候给妈妈寄来了一张很漂亮很精致的贺卡，妈妈满心欢喜，却黑着脸说他就会乱花钱。 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 　　大哥毕业没有回到家的所在地，而是去了千里之外有他朋友的地方，他不喜欢家的羁绊，不喜欢妈的管辖与唠叨。大哥走时有一大木箱的书，很沉，在过车站天桥时，大哥抬不动，妈妈便一个人把箱子扛过了天桥，望着妈的蹒跚背影、丝缕灰发，大哥深深被感动了，他后来和我们提起，想起妈妈这副肩膀一直挑起家的重担，那么辛苦的工作，辛苦的操持这个家…… 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 　　大哥的独立性很强，凡事不喜欢家里操办，上大学时零用东西都是自己挑喜欢的来买，结婚时独自在外，甚至沙发、被子都是自己来做，哥哥的巧手还用有限的钱很漂亮的装饰他的家，两年之后我去过他那里，在简陋的家中透着无穷的趣味：一套蒙一层古红色丝绒罩子的圈式沙发，一幅毛线缝制的仕女壁画，一幅深色的粗犷男性木雕，一尊衬在丝绒之上的白色石膏像和一个不大不小的书架，上面满满的堆放的多是哲学与美学方面的书…… 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 　　大哥和妈妈再一次的冲突是在嫂嫂做月子的时候，妈妈赶过去照顾却不满月归来，回来也铁青着脸，我们都不敢问为什么，直到很久后大哥回家以玩笑提起，妈妈因着一些事抽身便返，哥哥赶到车站劝也劝不动，便跪下哭着肯求妈妈留下不要生气着走，车站那么多的人看着，妈妈还是走了，有老人在旁叹气：唉，年轻人，要孝顺啊！ 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 　　妈妈刚烈的脾气，大哥不羁的个性，在多少磨合之后，终于都变得缓和了，只是大哥不轻易回家，回家也极尽孝道不惹妈妈生气，母亲性情也变得很温和很慈爱，团聚的日子虽短暂而幸福。 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 　　大哥在结婚四五年之后便离职离家出外闯荡，他骨子里的孤独、渴求与不安分令他不断的游走不断的寻找，去过很多地方，最后落脚在乌鲁木齐在那搞装潢。年轻时对完美艺术的追求，中年对现实财富的梦想，在那里会给他一个答案么？几年奔波下来并没有什么结果，他的苦处可想而知。 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 　　母子连心，母亲总是担心大哥的，担心他秉直的个性会处处碰壁，担心他对人的不设防会令自己吃亏，担心他好高骛远行不踏实……我们劝她，大哥那么大的人了怎么不会照顾自己？即便你着急上火又能帮什么忙呢？可是一有风吹草动总令老人家不安。 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 　　大哥在放弃了与人合作自己独挑时，首次接了一单大生意，一项一百多万的工程，大哥兴奋告诉我们保守估计也能赚十多万，我们都替他高兴，妈妈更是千叮咛万嘱咐要他细心当心，大哥讲，我怎么会不当心呢？他通宵达旦搞出方案设计，又专门从北京请人做电脑三维设计，从选材到施工，每一步事必躬亲，尽心尽力，然而就是这个工程让哥吃了大亏，不知合同是怎样签定的，后期工程款一直拖欠，以至于发不了施工方的工资，正逢年关，大哥被扣留在那儿回不了家，一头雾水。这些都是事后知道的，当时只要妈妈问起，就是，我没事挺好的。他只一个人扛着，不愿意让妈妈担心。 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 　　后期嫂嫂也放弃了工作，一家人结束了两地生活居住在新疆，在乌鲁木齐发展，自此后大哥再没有回过家，一晃六年，中间偶有说回家却总被事情绊住。大哥甚至很少有电话打来，妈并不怨他，知道他很忙，也知道哥不想让她担心自己的事。妈妈总告诫我们少给大哥打电话，少说家里杂七杂八的事，并说，他在外挺不容易的，别让他分心。 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 　　妈妈似乎闲下心来了，但，又怎么能不牵挂呢？但凡有丝蛛马迹瑕隙便会揪着妈妈的心，哥嫂有争执时，她一连的打电话唠叨没完：四十岁的人了，孩子都那么大，有什么不可以相互忍让的？哥很烦，但也耐着性子听，偶尔伤心时还会和妈诉说一大堆的委屈。妈一次思虑过多再也睡不着，和我们说要打电话让大哥回家来做事，这样她就放心了。我们劝她，哥小时候都不听你的，这么大了还会听你的安排么？你就别操心他的事了。 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 　　其实大哥也是蛮惦记妈妈的，一次半夜给二哥打来电话，说他刚做了个梦，梦见妈妈死了，他非常害怕担心。他询问了妈妈的身体，一再要我们替他尽孝，好好照顾妈妈。 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 　　妈妈老了，尽管别人总夸妈妈健康，说六十多岁的人了竟然腰不弯背不驼的，到底是干过体力活的人。但只有我们才知道妈妈身体的零件正在一天天老化，经常的腰酸背痛头晕心慌，血压也总是不正常。我们都劝她到医院去做全面的检查，母亲执意不去，说，没病也给检查出毛病，即使有病要死还是会死，到医院也只会折腾一通死得更快。我们说服不了，只有多陪陪她。 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 　　妈妈老了，经常念叨起我们小时候的事，而今我们一个个成家、立业、生子，渐渐从母亲的生活中脱离出来，她越发的孤单。她似乎悠闲的过着每一天，不再操心我们的事，有时象对自己说，孩子们大了由他们自己扑腾吧！但我知道妈妈对我们每个儿女的惦念从未间断，尤其远在天边的大哥。每当大哥生日时，她就和爸爸象哥在家时一样做点好吃的以示庆祝，也许在寄托相思与牵挂吧。 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 　　妈妈要过六十六了，一生中只一次，如果不告诉大哥回来会不会是我们所有人的遗憾？可妈很执拗，讲的似乎也有道理：回来一次，他们得放下很多重要的事情，而且方方面面要花费一大笔的钱，还有大哥淡于人情世故、家长里短，而六六大寿时却免不了亲朋好友一大堆的人。妈又说，我希望你们都过得好，回来不回来有何妨，何必在意六六大寿这个虚名呢？ 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 　　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，我希望妈妈和大哥都好，希望我所有的亲人都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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