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学的第一天,老师点名,他和她同时举手喊“到”,引来一阵哄笑。她羞涩地低下头,却又很快向他愤怒地瞪了一眼。
同学们喜欢有意或无意地把他们凑在一起,因为他们同桌了两年。那时并不觉得是什么美妙的缘分,她只希望快些毕业摆脱那种令人尴尬的氛围。不知他是不是也如此。
点点滴滴不记得了,想起来的只有几件事而已……
(一)
她酷爱蝴蝶,尤其是蓝蝴蝶,虽然她只在幼年时见过一次那种稀有的小精灵,但蓝精灵的美丽却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中。
活动课时间,男生们都出去玩球了,只有她和几个女生留在教室里聊天,聊着聊着聊到了自己的梦想。女孩天生爱做梦,喜欢谈些飘渺不切实际的东西。
轮到她时,她笑了笑,看着停在窗子上的白蝴蝶说:“如果有人愿意为我捉只蓝色的蝴蝶,我会以我的所有交换……”她微笑着再去看那只白蝶时,竟发现他站在那儿,白蝶早已飞走了。
她的脸顿时红了。他却一脸平静地走到座位上,抱起桌下的篮球,甩了甩满头大汗,又大步跑了出去。幸好他没听见,她拍拍自己的胸口,舒了口气。
她诧异地惊觉:自己竟很在乎他的感受。
(二)
二年级上学期,她被选为图书管理员。
他常跑来看书,一次一大摞,都是跟蝴蝶有关的书籍。
她纳闷:“你看这种别人不借的书,有什么意义吗?”他笑了笑,没有回答。
她皱了皱眉头,说:“除非你回答我,不然不借!”
他抽出一大叠借书卡,摊个她看。她认真地看了一下,并无奇特之处。只是每张都填着他的名字,也是她的名字……
她又皱眉了。他终于开口说话:“我正在研究蝴蝶,我要证明毛毛虫不能变成蝴蝶。”
她的眉皱得更厉害了,生硬地吐出一句:“不借!”
他笑了,自己动手盖了章并作了登记,捧着书走到一旁,丢下恨恨不已的她独自生闷气……
许久,她抬头望去,他还站在窗户那里看书。那是一个阳光弥漫的午后,本应该有浪漫的故事发生,可她和他却没有。
她第一次认真地看他。其实,他也算得上是一个俊朗的男孩,而且什么都能来一手,班上有许多女孩暗恋他。可她呢?他说对了,她只是一只毛毛虫而已,算不得什么优秀的女孩。
其实他也较为内向,不大会与人相处,所以几乎没什么朋友。
(三)
那年冬天很冷,她的母亲因病去世了,她因此请了一星期的假,留在家里照顾因伤心过度而不能自理的父亲。
那天下了很大的雪,她正在做家务,听到有人敲门,她忙跑去开。没想到会是他。
她惊讶地看着满面风雪的他问:“有什么事吗?”
他从怀里掏出一本书,递给她说:“请帮我还一下这本书!”她看了看了书名:《关于蝴蝶的捕捉和饲养》,便问道:“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还呢?”他低下头又迅速抬起头望着她说:“我有不能讲的原因。”她不明白他的话,但她并没有追问下去。
他一眼看见她手臂上带着黑纱,便小心翼翼地问:“家中出了什么事?”她愣了愣,低声说:“母亲去世了。”她的眼眶又湿润了起来。他却吞吐地冒出一句:“别哭,好吗?其实……你笑的时候真好看。”她一下子怔住了。
而他已经大步跑开了。
没想到这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。
等她回到学校,才得知他随父母的调动转到外地去了。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座位,她心里涌起一股失落感,像是有什么该珍惜的而在她不经意时错过了。
几个女生向她抱怨他的不辞而别,她淡淡一笑。他只向她一个人告别了,那天的托书之事已经是一种告别了……
不明说,是怕她伤心吗?
(四)
她却永远无法得知谜底了。
3年后,她才得知他登山遇难的死讯。那是当时一位和他一起登山的同伴,也恰好是她的朋友来探访她时告诉她的。听说他死时还唱着那首《蓝蝴蝶》。
她似乎还记得,以前每当她唱起这首最爱的歌时,他总是捂着耳朵一声不响地走开。
没想到,他会用这首歌作为他告别世界的绝唱……
(五)
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,合上了相册。
第二天,她不经意走到了以前她和他共同度过一段时光的那所中学。
景物依旧,人已不同。
走到曾经坐过的教室,她和他的桌子还在那儿并在一起。一切仿佛是昨天。
桌上刻了许多留名,也不知它送走了多少个学生。她的留名和他的留名刻在一起,中间还刻了一个桃心,这是那些好事的同学帮她和他刻的。
同名同姓又同桌,怎么会不是一种缘分呢?
图书馆,几个女孩正在做她以前所做的工作--整理书籍。她说了一下自己的来历,几个女孩竟齐声大叫:“学姐,你好厉害,图书馆里跟蝴蝶有关的书,你都借过,一共有132本呢!”她笑了笑,说出了那些书的真正借者。几个女孩一阵窃笑,其中一个说:“学姐,那男生是不是喜欢你呀,借着跟你同名同姓,在借书卡上拼命写你的名字,很浪漫呀!”她慌忙摇头否认。
另一个女孩突然从靠里排的书架抽出一本书,笑吟吟地走过来递给她:“学姐,这也是一个证明哦!”她接过书,心再次急剧地跳了起来。这本书太熟悉了,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他还她的那本。
她正要翻看,那个女孩制止了她,说:“学姐,你带回家仔细地看看吧!”
(六)
她回到家后细细翻看,直到最后一页。
最后一页贴着一个借书袋,里面放着一张借书卡。她小心翼翼地抽出来,随之掉下来一个塑料袋,袋里有一个蓝色的蝴蝶标本:是她梦寐以求的蓝蝴蝶!虽然已有几年了,但那蓝色仍是如此触目惊心。
她的眼睛湿润了。看看书卡上填着的是她和他的名字。翻过去,她有些不相信。背面是一幅钢笔素描画,满园的枝与叶,满园的蝶与梦,一个巧笑倩兮的少女。只有两个字:我爱。
“如果有人愿意为我捉只蓝色的蝴蝶,我会以我的所有交换……”
“其实……你笑的时候真好看?”
眼中久久浮着的那片水倾泻而出。
原来自己错过的,不仅仅是一只蓝色的蝴蝶……
(七)
她拜托那位曾和他一起登山的朋友带她去他出事的悬崖看看。
到了地方,她惊诧地发现,好多蓝蝴蝶翩翩飞舞在断崖边。
那位朋友告诉她:“断崖下开着一种叫山女怨的花,能发出一种吸引蝴蝶的香味,所以一到它开花的时节,就有好多蝴蝶飞来,当时他……”朋友的语调更加低沉,“山民背他上来时说他周围有好多蓝蝴蝶,赶也赶不走。”
她怔住了,他没有离开她,他幻化成她最爱的蓝蝴蝶了……
她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,她对着大山喊:“你好吗?”泪已决堤。
仿佛间,她似乎听到他在耳际轻唱她最爱的歌:夏日的恋情已远逝成烟,别为我流泪,蓝蝴蝶……
她看到有好多蓝蝴蝶绕在她身畔,流着一行又一行的泪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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